在里面最多的话题就是:吃喝、女人和案子,然后志同道合的狱友一起憧憬下未来的美好。基本是不谈家人的,因为这个话题伤不起呀。在里面看《走西口》最后一集的时候,好多人都流泪了。外面的人是很难体会,“情”在里面的杀伤力。那个时候,我吃了Z哥好多东西。等六年半后慢慢还吧。
Z哥的妻子在女号关押,偶尔会托人送个自己缝的枕巾什么的给Z哥,每当Z哥想嫂子的时候,就把号里那个想让自己妻子帮顶命案的畜生大骂一通,“如果马上放我老婆,我现在死都愿意。你TM还惦记让老婆帮你顶罪,你真不是个人!”Z哥对我也说,我出去再也不和别的女人扯,好好对我老婆。
其实人被关押到这个时候,如果给予释放,真的就洗心革面了。但是,往往太多的压抑最后把心底的那份柔软给彻底摧毁,剩下的就是“有朝一日虎归山,定要血染半边天。”的恨。莫名的恨,还有对社会的失望。心理疏导真的太重要了,这也是我释放后专心研究心理学,做心灵工作室的缘起。
我和Z哥的约定是,出去后,我带他去西藏拜佛。他送我一个翡翠挂件和一个旺铺。我放了之后,去了西藏两次,每次都为他做了祈福。而他被判了六年半,因为涉黑,不减刑,不保外。意味着我们六年半后才会在外面见面。现在劳改制度,非直系亲属是不提供会见的。希望一切安好。保重Z哥
在看守所睡觉是大通铺,号长和坐班睡两个铺头,一个半铺位宽,2铺分给有点背景或关系的,一个铺位宽。一个通铺9个铺位,一般睡16人左右。中间的人是立刀睡,就是统一侧身睡,半夜起夜,回来都是问题。里面是个小社会,需要斗智斗勇。我比较幸运吧,遇到不少贵人,最后我睡了铺头。
据火炮后来对我的叙述,火炮在2监区分的那个监室号长是仇视猎鹰的一个混蛋,他把政府免费发放的口粮克扣不给火炮吃。饿的火炮受不了,问要馒头。那厮说,200一个。火炮以为开玩笑,说,“好,要两个。”他们随后就把火炮账上400转自己账上。他们就这样克扣拿要新犯的财物。真可恶!
关于里面的经历,我妻子和火炮父母也是第一次知道。之前从未提及,因为实在是不愿意回忆。但如今写下来,也是对我的好兄弟火炮、对爱护关心猎鹰的好朋友们一个交代。另外,在此郑重声明,我不需要什么粉丝,也不要任何形式的捐助。如想表达心意,就帮帮火炮父母,在此谢谢大家了。
火炮那监室的混蛋还用各种莫须有的道道来算计火炮。好在后来分间了,火炮最后做了号长。也睡了头铺。不久我们得到取保候审的通知。那天是晚饭后,一个狱警来喊我名字,我以为是来关系了呢。说“收拾东西,取保。”我立即跳起来,问Z哥需要我出去做点什么,边说边分东西给其他狱友。
记下Z哥的嘱托,电话写在手臂上,带上讨彩头要扔的牙刷,其他都留给了狱友,在走廊和其他监室认识的朋友一路走,一路道别“外面见!”。也去我第一个监室认识的三哥那打个招呼。他们都曾经照顾过我。在提审室,遇到火炮,火炮精神很好,见面就说“正好200天。”我说“我都忘了。”
#猎鹰那曾经的记忆# 200天,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。这期间,我妻子一直按我的嘱托,隐瞒我的父母,就说我去西藏了。所有的压力,所有的工作,所有的费用都是她一个人在扛。期间为了多赚一点钱帮打官司,下班来不及吃饭,就去做家教,教美术。而后又拖着又累又饿的身体,在黑夜里独自回家。心酸谁能懂得?
那段回忆太痛苦了。妻子今天在回家的路上提及这些,忍不住又流泪,在星海广场我们静静的坐了很久,才回家。那时候,她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都没有。就一个人在承受。当时传闻,我将被判7年以上。如果隐瞒家人,是这样结果,怎么和家人交代?让家人知道,上火病倒了,对我又如何交代?
不管咋样,终于熬出来了。火炮带着父母抵押房子和借亲戚朋友的钱,一共45万,去东莞做汽车生意。我在大连。都在为了赚赔偿费用奔波着。日子还算平静安逸。这期间我妻子怀孕了。我在大连期间,遇到了几件“除暴安良”的事情,我又屡教不改了。不过,经历200天的我,懂得了游戏规则。
在里面的时候,多少次在梦中被释放,笑醒了,看看周围,还在狱中。多少次的梦醒落差,以致于,在梦里,也学会质疑,这是梦吧?飞下试试。一飞,啪的一声摔下来。开心呀,不是梦。睁开眼睛,还是梦。放风的时候,从风场排水口,看外面的车流,想如果出去了,就坐在道边闻尾气。爽!
刚出来的时候,我真的就喜欢在道边看那车水马龙,看那人来人往。没几天,接到刑大电话,让我第二天过去一趟。忐忑。早上下雨,我带一把长伞。在车上,看到一公车色狼,正贴着一女孩身后蹭来蹭去。我拿起伞对那狼就是一下。狼瞪我。我说,你TM在干什么不知道吗?再瞪眼,我捶你哈!
在友好广场,那女孩下车,下车前向我点头表示感谢。我苦笑回应。不知道,等会我是否又要被收监。我现在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收监的人民罪人,而且屡教不改的罪人。去刑大后,是例行公事的一些问话。就让我回去了。出了刑大大门,就给老婆打电话,报平安。就这样在忐忑中过一天算一天。
有一次在晚上,遇到个变态跟一个女孩身后,边走边撒尿。冲上去,将那厮踢翻在地,对其随地小便的行为给予了批评教育。至于维贼,也遇到几次,因为自己一人,抓不是很方便。也就打跑算了。坐视不管,说心里话,真做不到。但心里的确注意分寸了。3月25日下午,突然想给火炮打个电话。
今天中午和龙海喝酒,听说Z哥是16年,数罪并罚。三哥明年3月21日放。都是有过情义的朋友,慢慢赶吧。人呀,活着不就一个情字吗?做事,信为重。做人,义为先。继续上文,那天我电话打过去,火炮女友玥玥接的,说“出事了,火炮不行了。”当时我也不知细节,就说“先挂了,别慌。”
放下电话,给火炮爸爸打电话,得知火炮被抢劫项链的人给捅伤了,火炮父母赶往机场。在东莞,阳光反扒给予了很多的帮助,人力、物力等等。火炮爸爸前几天还和我再三的提到。心里充满感激。谢谢好兄弟们!火炮在30岁生日的前一天,抢救无效,离开了这个世界。天堂里没有罪恶和黑暗。
二冷,曾经的猎鹰队员。但后来被归于了无间道。他入队前有案底,在缓刑期。一次活动中,有两个汉族扒手在找目标,我们在盯着,二冷也在,他认出那是他在看守所时候的狱友。就上前打了招呼,随后那两位就走了。打招呼的时候也没有避讳什么。但由此在其他人心里埋下了无间道的怀疑。
二冷当时有个自己的小生意,后来给朋友做了,自己领些些兄弟做点清帐、放贷的业务。后来到我办公室见我,说了些他的事情。我没感觉他是无间道。虽然也曾经领人“追砍”过猎鹰新队员。用他的解释是,当时领人拎刀从些队员身边跑过,装没看到,所以不是真的要砍谁。就是赚个摆事钱。
过去的是是非非,各有说法,如浮云飘过。在我妻子6个月身孕的时候,某天法院通知我过去一趟。那阵右眼皮一直跳,预感很不好。那天妻子挺着大肚子陪我去法院的,法院通知要开庭了,重伤害要收监。我又要回看守所了。听到这个通知,妻子眼泪哗哗的。我把手指上的婚戒套在妻子手指上。
先送进2-1,正赶上看电视《张小五的春天》,片尾曲的《左眼皮跳跳》让我想起了我前一阵的右眼皮跳跳。因为第二次入监,虚张声势的入监啰嗦也没有了,直接上铺。里面有些人还认识火炮,也听说火炮遇难了。遗憾之余也感叹还是里面安全呀。其实里面这期间也有犯人之间打架,被打死的。
这第二次入狱是应验了我第一次入狱时,日本狱友的预测,他算命的水平很好。虽然人算不如天算,他因携带1公斤海洛因过境被抓。但他当时给同监室的人算的都很准,当时他说我还要再进一次。这是我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,因为我妻子很快就要生了,我母亲心思特别重,我非常担心她的身体。
我想起了我和那位日本老毒贩的一个对话。他入监的时候,我是坐班,他休息的时候找我说话,用文字交流。问我,你们这最大黑帮是什么?我指墙上的监规中“政府”二字告诉他,中国没有黑帮,只有伟大的政府。他顿时对我们祖国肃然起敬。那时候,经常听他讲山口组、住吉、稻川的故事。
后来听我母亲说,在我入监期间,有一次她接到律师电话,让去律师所,她没找到,就在路边找一个小伙子借电话问路,那小伙子不但借给我母亲手机用,还开车送她到了律师事务所,我母亲说,当时她眼泪就下来了。那时候的家人心情是那么脆弱。在这里,我要对那位热心的小伙子说声谢谢!
当时律师让我母亲找我曾多次帮过的孤儿院开个证明,证明我是一个热心公益,而非危害社会的人。当我母亲去找孤儿院院长说明来意的时候,瞬间感受变脸。在我母亲再三请求下,又去了两次,才拿到孤儿院勉强给出具的真实证明。那时候,家人尽力的为案子奔波,同时又在筹集巨额的赔偿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