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雨腥风万州城

胡棉涛 · 发表于 2013-11-3 00:12

我在工厂上班，三班倒，不甘心永远这样下去。

　　　于是用业余时间做点水果生意。

　　　终于攒足了一万块，于是神情飞扬……

　　　万安市场是我神往的圣地，那里都是大老板，我在那儿进货的时候唯唯诺诺。
　　　当时的理想就是有了一万块就和那些大老板一样，搞批发。

　　　万州的菠萝批发价一块五，一车二万五千斤，要卖三万七千五。
　　　成本呢？如果到中越边境的河口进价8分，运费三毛多，不足一万。

　　　因此，我蠢蠢欲动。

　　　与大学同学，同寝室的老么密谋大干一场。

　　　我们直杀重庆，直接到菜园坝取经。当时细雨绵绵，整个市场一片哀鸿。水果与天气息息相关，天气不好，水果熄火。菜园坝的菠萝堆集成山，每个批发商都想着把货出出去，少亏就是赚。

　　我和老么仗着比当时的果贩儿多读了点书，直奔重庆气象局。

　　气象局的人很荣幸地接待了我们。曲高和寡呀，哪个时代还有果贩去崇拜天文地理的？我们可是盘古开天第一拨哟。

　　一番讨论，结果出来了：下午必晴！

　　于是以三毛多一斤，整车调拨，直奔万州。一路上提心吊胆，直到太阳公公对着我们笑，我们高兴得直想去死。

　　加上运费，到万州，成本三毛七。我们算了算，这一车，可以赚到近三万！

　　我的个天呀，这可是我上班四年的收入！

　　车在万安市场门前停了下来。一拨一拨的地痞在我们面前转悠，地痞不开口，门卫不让进。

诺大的一个车停在窄窄的市场门口，大家进不了出不了，叫骂声一片……

　　终于有人协调，放我们进去，把我们安排到二楼最里面的角落里。

　　卸货的时候便有许多人围观，有人在说：有好戏看了！

　　卸完货，我、老么和请来的伙计正准备休息一会儿，那群在门口转悠的地痞们又围了过来。

一人大声吆喝：“哪个龟儿子的货？”　

　　请来的伙计是个粗人，也在老家操练过几天，在当地也是出了名的狠角儿。那听得这话，就要冲过去拎那家伙的脖子。

　　我拦了他，问那地痞：“有事？”

　　那地痞斜睨着我，给我二个选择：一是五毛钱一斤全卖给他们，二是自已卖。同时告诉我：不要以为这儿的批发价高，这是他们用鲜血换来的。至今他们都还有好多兄弟在跑路（在案潜逃），好几个人瘫痪在床。

这个事儿很出乎我和老么的意料，我们认识到问题的严重，两人一合计，五毛一斤也可以赚上三千来块钱。不交学费，上上一课还有辛苦费，见好就收吧！　

　　大家说好就开始过秤，那群地痞一拥而上，一些人挑个大色佳地装筐过称，一些人把稍差点的直接扔出窗外……批发水果都是整车买卖，这样挑选和混乱肯定会让我们血本无归。我和老么急了，拦着他们，与他们讲理。但场面根本就由不了我们控制，飞向窗外的水　果简直就象是一场狂欢。

　　情急之下，我操起扁担，大声吼叫：老子不卖了。谁再动老子劈死他！

　　那些家伙直起身来，盯着我，慢慢向我靠拢。
　　老么也操起一个秤砣，伙计则不知在哪儿搞了一把大号的菜刀撰在手上。我们三个人背靠背被地痞们围在中间。老么喘着粗气，伙计激动得手上青筋直跳，我揣测着如何收场或是下场……
　　双方僵持着。

　　我掏出身份证，扔向地痞，用扁担指着他们说：我叫王江亮，云阳的。今天我们三个中要是有一个人出任何一点事，我们肯定找楼下那个卖菠萝的算账（当时就那一家垄断经营）！除非现在就把我们三个弄死！

　　估计当时云阳有些帮派在万州混生活，他们不知道我们的来头，也没有作好火拼的准备，看我们三个不是善茬，就捡了身份证，仔细看。　

　　气氛有些缓和，我接着说：我们欠一屁股债，就搞了这么一点本钱，不赚可以，但让我们亏，万万不能！狗急了要跳墙，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！市场的情况我们不晓得，才莽莽撞撞地把货拉来了，不知者不怪，这是我们第一车，肯定也是我们的最后一车。

捡身份证的家伙把眼睛从身份证上移开，仔细打量了我一番。又仔细看了一遍身份证，扔在地上，挥挥手，一群人就呼啦啦撤了。

　　眼看着他们消失在门外，我和老么有些脚软，就地坐在地上。伙计则意尤未尽，用菜刀剁着地上的烂菠萝，狠狠地说：龟儿子，来呀！

　　怎么办？？！！

　　我和老么相视无语。

　　老么说：兵来将挡，水来土掩，怕个球，卖·！

　　
　　老么到市场派出所报案，我和伙计则大声叫卖起来。
　
　　为了尽快出货，我们卖一块钱一斤。楼下的菠萝已经是一周前的存货，极不新鲜。保持着一块五的卖价，分钱不少。万州的小贩们如过节般蜂拥而至，生怕错过了这个机会就今生不再。

　　伙计称秤，我收钱兼放哨。伙计力大，用扁担更有杀伤力。我便和伙计换了“武器”，把菜刀放在收钱的包里，刀把露在外面，一旦有风吹草动，可以及时出手。他则把扁担斜倚在秤边。我们商量好：如果再来，伙计用扁担往外冲，我用菜刀断后。以防万一，我还藏了几个小秤砣，揣在衣袋里，用作“暗器”。

老么不一会儿就回来了，他说是派出所长接待了他，劝他不要把生命当几戏。还说前几年，他得罪了那卖菠萝的，就被人用小刀子在屁股上戳了四个小洞，现在都查无实证，成了无头悬案。所长在老么临走前还一再劝他：小兄弟，钱是身外之物，就是全亏，也可以再去赚。要是出了人命，你这一辈子就完了。不象那卖菠萝的家伙，他自个儿根本就不出面的。

　　我咋听，咋不对劲。堂堂一所长，在那个年代，有的是法子弄人，那有这样对合法商人劝解，助长不法行为的事儿？那所长俨然就是菠萝老大的后台一般。

　　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，事已至此，菠萝老大不派人来找我们，我们就是去找他，结果也可想而知。

　　我和老么盘算了一下，刚刚的几个小时，卖了近一半，除去本钱，还赚了几千个大洋，剩下的货就是不要，也无伤大雅。

　　我们便封了场地，撤离现场。神经高度紧张中终于远远地不见了市场的建筑，才一起冲到路边的巷子里，对着一棵百年老树尿成一片。在市场里，我们都不敢单个上厕所，也不可能一起离开卖场，就一直忍着。就因为那一次，留了个后遗症，直到现在太累的时候就会小便失控。

　　尿完尿，伙计说有人跟踪我们。示意我们不要回到大马路上，顺着巷子一直往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