[原创] 一位年轻人的非正常死亡

甩棍爱爱 · 发表于 2012-8-27 10:56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位年轻人的非正常死亡
　　　

   “曦”是妻子的侄媳妇，还没过三十岁生日，突然病了，忽然就走了……
　　　
　北京奥运会那年，妻侄“阳”带一个女孩儿来见我们，说是他的女朋友。眼前是一位恬静的女孩儿，高挑的身材，白皙的皮肤，大大的眼睛，素面朝天，轻言细语，我和妻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有些文弱的女孩儿。女孩儿言语不多，别人聊天时，她总是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对方，似乎听着就是享受。虽然我们岁数不比她大太多，但长在辈儿上，她也随着阳一口一个“姑姑、姑父”地叫着。吃完饭，她利落地收拾着锅碗瓢盆，末了给我们沏上一杯茶水，这就是“曦”，后来的妻侄媳妇。
　　
   那年秋天，阳和曦打算结婚，一对儿幸福的人开始忙活开来，我们也帮着张罗酒店和车队，却突然有了转折——阳的父亲病了。重度肝硬化加肝腹水，在医院折腾了两个多月，家中积蓄几乎耗尽，总算安然出院。婚期被一次次推迟后，曦做出决定：不举办婚礼了。她挨个儿地收回请帖，挨个儿地向亲戚朋友解释，为了给公公治病养病，不办婚礼、不歇婚假，拎包到阳家帮婆婆照顾公公。那天晚上，几家至亲坐在一起，十来个人、一桌饭菜，算是见证曦和阳的终身大事。曦是下了班直接赶来的，依然那样素面朝天，依然那样笑靥如花，依然那样不言不语。大家举杯为他们祝福，并表达着未能举行婚礼的歉意，曦反而害羞扭捏起来，只是说道：“我真的不在乎那个形式，日子是我和阳去过的，父母的身体比形式重要。”
　　
  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如水，曦和阳忙碌地上着班，还开起了一个网店，上他们家去很少能见着他们。曦的公婆和我们聊着，说的最多的总是曦的好，怎样能吃苦——上班离家远，两块钱的地铁舍不得坐，起早贪黑地挤四毛钱的公交车；午饭不舍得在公司买着吃，总是自己带饭去。怎样会省钱——没买过珠宝首饰和化妆品，衣服都是尾货，甚至没烫过一次头发。怎样孝敬公婆——自己节衣缩食时，却常常为公公买来几百上千元的海参人参，只要在家，家务活总不让婆婆沾手。怎样的夫唱妇随——阳是一个有血性的爷们儿，有时不免粗心急躁，曦却从来没和他拌过嘴，总是第一时间顺着阳的意思做，最后让冷静下来的阳自己看到自己的失误……我们为哥嫂庆幸找了一个好儿媳，也惊奇着当今的大都市也有如此温良恭俭让的女子。
　　　
   还是没有逃出那句俗话——天有不测风云。曦病了，一查是胃癌，再查是原发肝癌继发胃癌。住院的头一天还在上班，是家人强拽着上的医院，一次手术后，大夫失望了，说是无力回天，准备后事吧。阳疯了似的不吃不喝，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房里，曦劝着他吃着喝着睡着，劝着他笑起来。我们一次次地去看曦，见她白皙的皮肤越见黄肿，眼珠子也是一层凄凉的黄，细弱的手臂上一片片扎过针的淤青，病床上下许多根输液和引流的管子袋子。但曦依然淡淡地笑着，大眼睛依然看着我们，慢慢地聊着将来，打算出院后和阳一起申请一套经济适用房，申购一辆小车给阳开，说阳上班太远，做网店进货送货也需要。大家都瞒着她的病情，她也从来不谈自己的病，一直都是笑着聊着……
　　　八月四号，曦无可挽回地走了，临走前，从昏迷中醒来，拉着阳的手断断续续地说：“你辛苦了……我知道我要走了……我想穿婚纱……”
　　　……
　　　阳在群山里为曦选了一块墓地，把自己的名字刻在曦的旁边。下葬时阳没有哭，也没说一句话，只是脱下自己的衣服一遍遍地擦拭着墓碑，从早上擦到了日移中天。日头毒毒地晒着，满山的树蝉叫得更噪，墓旁的一树木槿开得正艳……
　　　
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甩棍爱爱写于2012年8月27日　　　